华教运动的政治和經濟

     国会解散了，大选提名日和投票日也定下来了，现在离大马政治史上最激烈的一次大选还有大约三个星期左右。在接下来这20多天里，朝野双方无不出尽法宝来拉票。

国阵看守政府最近让新纪元学院在“无关大选因素”下被升格为大学，希望可以挽回一些华裔选民的心；而民联则承诺在执政后承认统考文凭。但在这篇文章里，我不想比较朝野哪一方的华教政策更好，而是想分享一些我对本地华教的一些看法。

     我们的华教斗士，终身奋斗的目的是希望在马来西亚建立完善的中文教育体系。也就是说如果这个目标达成后，我们的小学会有华小，中学有“华中”，和大学有“华大”。

这是一个怎样的情况？那就是届时我们的国家会有两种教育体系。一种是现在已经存在的用马来文为教学媒介语的国民型小学、国中、和大学；另外一种是以中文为教学媒介语的华小、“华中”和“华大”。两个教育体系并驾齐驱地存在，并受到政府同样公平的对待。

如果你问我，对这样国家出现两种的教育体系有什么看法。我会说，我乐见其成。两种不同的教育体系，可以根据不同需求，为国家培养出不同的人才。学生可以因为中文掌握能力不强，选择进入以马来文为主的教育体系学习；同样的，喜欢中文的学生可以选择在国家的华文教育体系内继续深造。我看不出一个以马来文/英文考取工程师文凭的学生，和一个以中文考取同样是工程师文凭的学生，在对国家的发展做出贡献时，会有什么冲突？反正到了最后，马来西亚还是多了两名工程师，一起为国内的工业发展而努力。

当然，我不否认这是一个非常乌托邦的理想。当今的马来西亚现实情况，族群见的对立意识还是很大。如果我说最少10年内我们不会出一个华人首相，我想大家应该不会反对我的说法。要本地大部分马来人接受国家有一个可以和马来文并驾齐驱的中文教育体系，并让中文教育体系“挑战”独尊马来文教育体系，这个想法也许有点天方夜谭。但我觉得这是我们应该努力的方向。

     所以我一直觉得，我们的那些华教斗士，以其在华人社会里煽动悲情弄一些什么鬼的“华教存亡大集会”，不如主动拉拢非华裔社会的教育界人士，告诉他们我们华教奋斗的目的。告诉马来人，马来西亚的族群利益，并不是零和游戏。不是我们华小多一间，马来学校就少一间。

华教和马来文教育体系是可以并存，甚至是可以互补，是可以一起兴旺的！华社追求的完整中文教育体系，并不是一道建立在大马国民间的围墙堡垒，划地自限；反而它是一座桥梁，一座可以让大马各民族子弟一同学习的桥梁，一起为这个国家发展做出贡献的桥梁。

可是，我不认为单单地通过沟通，就可以获得大部分的马来人对中文的支持。不少学者认为语言的官方地位可以协助改善族群的竞争地位，政府独尊马来文的政策显然比多语共存的环境更有助于马来人社会经济地位的提升。也就是说，除非马来人的社会经济地位有所提升，否则他们很难会对有关外语采取友善的态度。

对于这一点，我们只能寄望于政府在政治经济上的重大改革。只要马来人的社会经济力量得到加强，他们信心有了后，政客玩弄的那一套马来人围城心理才会没有市场。这样的马来人，在对于接受多元官方语言，或对国内存有双轨制教育体系的大胆设计，会有更大的接纳胸襟。

     华社在维护华文教育时，给出的理由通常是“我们是华人，我们要维护我们民族的根”。这样当然也不能说是错，但可不可以提出更高的论述，而让维护华教的工作可以占据更高的道德制高点呢？比如说 从“母语教育是基本人权”这边入手。

如果是这样，我们的那些华教斗士，就变成了母语斗士。这样维护华教的运动，就可以联合国内其他种族的语文斗士，而得以壮大，一起为各族的母语教育而奋斗。去年几场的华教救亡大会，每当我看到我们运动领导人慷慨激昂地举布条喊口号的照片时，我都会想：他们和土权的阿里大叔，有什么分别？

把土权和华教领袖画上等号固然是很不正确的。但对于那些不会看中文、不了解华教斗争目标的友族同胞，看到一个个华人大叔表情激昂地喊口号，难道不会认为我们是什么沙文主义分子？所以这就是我们华教领袖应该提出更有深度的论述（如从人权角度）来进行运动的原因，拉拢他族的教育分子加入我们，交换我们彼此的心声，让华教运动（那时应该会变成母语运动）更有意义。我们是时候走出华人社会，去接触他族的知识分子，一起讨论教育大计。否则就真的和那个只能躲在马来社会里大放阙词，不停制造假想敌，但又不敢面对世界改革潮流的土权阿里没有本质上的区别了。

     我想在每个华校生的集体回忆里，一定有筹款这个记忆。我曾经在论坛里和一位网友交换意见，我个人是强烈反对捐钱给华小/独中的。我认为那是政府的责任，我们不应该双重课税（当然在非常时刻捐钱帮学校度过难关无可厚非）。但网友却不这样认同，他认为我们华教能走到今天，是因为国内华社不屈不饶的捐款，他觉得这是我们华社的“光荣与骄傲”。

本地的一些知识分子认为，捐款其实是我们华社向政府“对抗”的一种表现。是一种“你打压我，哼，我们不会倒下的。你不拨款，我们华社会捐钱，再穷也要捐钱！”的负气、顽抗的心态。捐款，也是一种我们不视自己为大马公民的举动。

就像我和那位网友在论坛里讨论时的结尾，我说那怕我们马来西亚有位富可敌国的富豪，捐出他毕生的储蓄 ，而华教凭着这笔钱可以完全壮大发展，我也不赞成这样的行为。因为教育是国家政府负责任的一环，应该由政府来负责。不捐，是认为自己是这个国家公民的坚持。

     当初读到沈慕羽老先生早期的主张，在独立时期要争取华语为大马官方语言的事迹时，（后来沈老退而求其次只希望政府把华文列为官方应用文）那时我第一个的反应是：“哇，为什么这位老先生这么极端的？”那时我会这样想，其实也不把自己当成马国的公民。认为这个国家“是马来人的”，华文不能登上官方之殿。

过后了解到沈老要求的用意，让华文变成官方语言，是希望一些马来文不好的议员，可以用中文来传达民意。说到底，也是为了人民。当然，此时非彼时，如今的大马，从政人物不精通马来文几乎不可能。但沈老那时的思维，是把华人看成是一个公民，也是打算为国家贡献的公民，才敢提出这么“极端”的主张。

为什么我那么在意“公民”这个身份？因为我们不把自己当公民，我们会认为华教是政府施舍才有的，我们要等政府承认这个那个，我们会认为义卖捐钱等“很伟大”，殊不知道捐了这么多年，双重课税了这么多年，其实是一种侮辱。我绝对没有贬低所有一直以来捐钱给华教的社会人士的意思，毕竟我的父母是这样捐过来的，我也是这样捐过来的，但我真的不希望我的下一代也是这样捐下去。

     林老、沈老俩位族魂族英，由于历史背景的关系，加上两位不精通马来文，也许导致他俩的主张不能得到马来社会的谅解。但我们这个时代的人不同了，我们可以和马来社会里的人士沟通，这也许是改变本地华教斗争路线的好时机。

我不否认这是个任道重远的责任，要马来社会的民族主义分子，接受大马有两个完整的教育体系，真的不是一个简单的任务。但华教人士真的应该走出来了，去接触其他种族，扩大斗争的版图，拉拢更多的盟友；为自己的基本人权据理力争，这不管是对华教还是大马的整体竞争力，都是白利无一害的。

那种躲在自己族群里面大搞悲情的路线，那种在寒风中等首相承认你的方法，已经过时了。

我们是时候，为了华教，为了国家，换个方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