賢者之石

前陣子看英國前任財政顧問，黛安.柯爾(Diane Coyle) 寫的一本書，《The Economics of Enough》，中文版的譯名是《被賣掉的未來》。裡面有提到我們現代經濟體系所面對的問題，其中一個單元是說到債務的危機。

我們這一代的人（對我來說應該算是上一代），為了享受或為了應付日益龐大的社會養老金開銷，不斷舉債，然後把債務留給還沒有出世的下一代。政治人物如果要解決這個問題，需要有很大的政治勇氣對債務進行改革。除了逐漸減少社會福利養老金等開銷（天知道這會引起選民多大的反彈），還要想辦法減少債務的規模。

減少債務的規模，又有分是外債還是內債。如果是外債，除了想辦法賺錢提高出口還錢以外別無他法，但如果是內債，面對的只是自己的國民，只要政府的支持力度夠強大膽子夠狠，可以對國民說債務一筆勾銷，這樣就可以舒緩政府的財政壓力。當我看到作者說把內債一筆勾銷時，我的腦海想起了一部動漫。

當初看*動漫《鋼之煉金術師》時，男主角幾乎在每一集都會重複一句話，『等價交換』。要得到任何東西，都需要付出一些。天底下絕對沒有不勞而獲，無中生有的煉金術。直到他們找到了賢者之石，一種逆天般存在的寶物。有了它，可以無視任何自然法則，憑空練出物質來，非常的強大。

但過後發現，所謂的賢者之石，也是被創造出來的。創造的方法，是犧牲大量人類的性命，用他們的鮮血和靈魂之類的，提煉出可以逆天的強者石頭來。所以說到底，賢者之石並沒有無中生有的能力，它的力量其實是來自那些人類的血肉。它創造物質的條件，也遵守宇宙的終極法則——等價交換。

有人說，只要教會鸚鵡供給與需求，那鸚鵡就懂經濟學了。古典經濟學裡，經濟學就是供給與需求的問題。平衡了這兩者的關係，大家就能happy了。但進入了主權貨幣、信用貨幣的時代，國家/銀行家可以用“信用”來打印鈔票，無中生有大量的“財富”。這其實就是我們現實生活裡的賢者之石了。

就像人類永遠無法創造永動機那樣，不停地靠舉債創造出財富的經濟模式，也是不能長久的。所以金融危機一來，我們只看到許多企業倒閉，或政府丟了多少錢去市場“救市”，卻看不到許多窮人，如動漫裡被犧牲掉的人類一樣，血肉都被抽離掉，備被去提煉經濟上的仙丹了。

賢者之石的概念，在西元八世紀就已經有人提出了。煉金術師，是人類最古老的職業之一。原因無他，畢竟人類都是貪心的，每個人都曾想過要不勞而獲。一個平庸的石頭，誰都想把它提煉成黃金。西方的煉金術，到中國的練仙丹來長生不老（中國的煉仙丹也是從煉金中演變而來的），千多年前都在進行中。我們知道沒有一個皇帝成功練到長生不老的仙丹（只可惜那些被抓去啪啪啪煉丹的美眉了），畢竟煉丹術是不切實際的想法。我們會嘲笑古人的追求點石成金的想法，卻沒有人覺得這個時代裡，無中生有創造貨幣的制度很有問題。

很常聽到說某某大國崛起，擁有許多外匯存款，可以在國際市場上呼風喚雨。其實這些所謂大國的籌碼，還不是老百姓爆肝爆頭，把自己的血肉之軀，丟進一個叫做國家的煉爐裡，提煉出來的。犧牲大部分的應得權利甚至生命，換來所謂的盛世，這就是這個世紀的瘋狂。

你認為你活在相對民主的國家，國家沒有這麼誇張的剝削，心理好過一點？在這個全球化的時代，我們實在很難分辨，我們現在享受的一切，是否也是從他人身上提煉而來的？我們可以有個乾淨的街道，是否是建立在壓迫外勞做一些薪金低廉兼吃力不討好的工作上？我們可以用便宜的價錢買最新的電子產品，是否建立在中國某個癌症村莊上，大量被丟棄的電子廢料？我們在超市買到許多價廉物美的商品，同一時間，地球上的某一篇森林是否被砍掉了，水源被破壞了，那裡原住民無家可歸了，只為了建設工廠，來製造我們那些商品？

狗血的言情小說喜歡說，愛情/友情是無價的。可是我認為，地球上任何一個物理存在的物質，或精神上存在的人際關係，都有價格的，都會被等價交換的。不管是宇宙，還是武俠高手行走的江湖，出來行，遲早要還。動漫裡的賢者之石，在提煉完人類的精華後，就會失去能力與光輝，直到它再次吞噬其他的人的身軀為止。

*動漫《鋼之煉金術師》有兩部，聽說故事完全不同，我只看了一部，而且劇情也忘記了很多，所以我說的故事可能和你知道的有所出入。